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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林向海丨三亚:一条抱炸河,一个抱炸村,共写人河相守云水谣

   来源:海南日报   时间:2025-07-25 09:22:52

■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梦楠

群山叠翠间,宁远河潺潺清流裹着山野的灵气,从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的高山而下,一路蜿蜒奔涌进入三亚,在天涯区抱炸村,有宁远河的一条支流缓缓铺展,成为当地的生命之源——抱炸河。

千百年来,水哺育着人,滋养生命灌溉作物;人也在塑造水,从疏浚河道到架桥修坝,依水而兴的文明里,始终有塑造水系的主动作为。人逐清波而居,水随人意改容。在抱炸村,村民与抱炸河相守的故事恰似一面镜,映照着人类与河流共生共塑的文化轨迹。

在三亚市天涯区,俯瞰抱炸河。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程龙 摄

命名 一方水土中的文化密码

初次听闻抱炸村的人,总会为这个名字惊奇。抱炸村是什么村?位于什么地方?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?

村名的字里行间,藏着一方水土的文化密码。如响水镇因藤桥河流过时水石相搏、声如洪钟而得名;水南村亦有因其地处宁远河下游之南而得名的说法;又如毛岸村、毛道村实则是黎族合亩制留下的文化印记。

抱炸村的名字里,藏着怎样的“密码”?带着这些疑问,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近日前往抱炸村,一探这个与宁远河相依相生村落的究竟。

从三亚市区驱车,高楼渐渐隐去,山路越发曲折,入目绿意渐浓,经一个半小时的路途,便到达了目的地。

抱炸村位于三亚西北部,是三亚天涯区立新村下辖的村民小组之一。村子里,一条大河“哗哗”流淌,河岸两侧分布着一座座民居,河随村名,也被村民称为“抱炸河”。

要弄通河流的名字,需弄懂村子的名字。当地老人陈文明透露,抱炸村命名的缘由,或与黎族方言密不可分。

“村子旁有两座大山,河水就是从山上而来。”陈文明介绍,一座山叫什吉山,另一座则是什耀山,抱炸村就位于两山的山脚下。

在黎族方言中,“什”的发音同“杂”,因此,也有人认为,抱炸村的“炸”或许是“什”。

海南地名文化专家朱运超曾在《海南志·地名志》中提到,黎族常用山、水、田、林给乡镇、村庄命名。用“湳、喃”表“水”义,用“俄、峨、贺、托、可”等表“山”义,用“道”等表“山林”义。

“什”“抱”在黎族方言中是怎样的含义?根据朱运超的研究,“什”在黎族方言中是水田的意思,“保”“报”“抱”常表达“村庄”义。

按照此说法,抱炸村或许即为有水有田,被河流环抱的村庄。尽管这一命名的细节已难考究其详,但宁远河与抱炸村代代相依的文化羁绊,却在岁月流转中愈发鲜明。

架桥 人与河各塑其形

从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,到千年奇迹都江堰水利工程、极具巧思的赵州桥,再到举世瞩目的南水北调工程……泱泱华夏五千年,“治水”是绕不开的命题,在华夏文明的历史长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逢山开路、遇水搭桥。在抱炸村,虽没有大型水利工程,一座小桥里,也藏着人与河因势利导、巧塑其形的动人故事。

抱炸河的水是“活”的。春灌时顺着田垄漫进稻秧田,可一到雨季,河就漫了路边的房,吞了上学求医路。

“出村就一条路,得过抱炸河。遇到下雨发洪水,唯一的出路也没有了。”村民陈运忠回忆,“有一回发大水,村里老人急病,我们几人只能架块木板,在齐腰的黑水里摸索,把人抬出去。”

1972年,村里人决定自费修建一座桥,解决出行难题。

没有图纸,就照着老辈人说的“河多宽,桥多长”来量;没有材料,只能就地取材,河里的石头、山上的木头和泥巴都成了建材。

最难的还是凑钱。村干部敲着锣进村,家家户户咬牙把“抠”出的一点钱投进去,实在没钱的,就把家里的鸡、猪拿出来,充作干工的伙食。

“小时候我妈常跟我说,为了凑钱,她和不少村民一样,上山去采红藤果、益智,辛苦两天一夜才能换来一两块钱。”村民陈如慧说,虽然辛苦,但那时的人都铆着一股劲。

耗时一年半,桥终于建在了河上。没有桥洞,就是一道五六十米长的石梁横在河面上,矮得刚没过膝盖。涨水时河水能漫过桥面,走在上面得盯着脚下的路,生怕脚打滑掉进水里。往后的几十年里,每年汛期过后,桥面上总会添几道新的“裂缝”。敲锣声一响,全村人就扛着工具来修桥。

村里人走过这座桥时,脚步都带着劲——这是他们亲手把奔腾河水按住的一道辙痕。

“其实,周边有河流经过的村子,都会修这样的桥。”立新村委会专职干部苻艳玲坦言,修桥不光为跨河而过,也是寄托着村民们向外探索的期待。

如今,抱炸村的漫水桥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,静静歇在了河边。2021年,由当地政府主导修建的抱炸一桥正式通车,昔日狭窄的桥面变成宽敞的两车道,河水也不再漫过桥面。

现在,300多位村民踩着新桥面,走向世界的路更宽了。

利水 伴水而生的习俗

河畔人家,因水而生,与水相亲。这份与水共生的岁月,不仅凝结成代代相传的集体记忆,更孕育出独特的文化。

从水中孕育的饮食,到以水为媒的水运,再到伴水而生的习俗,抱炸河水早已融入村民生活,成为流淌在他们血脉中的文化基因。

“村里种水稻为食。从育秧、插秧、到灌溉,都离不开抱炸河水。”陈运忠介绍,育秧时,村民会将种子装麻袋,在河边泡两天后,再放太阳下催芽,有庄稼长得更好的寓意。“插秧时要选吉日,家人去世的日子要避开,且三年内插秧时会留一小块不种稻苗,以祭逝者。”

水和稻谷相遇,再交给时间,就生出了酒。不同地域的风土、物产与习俗,孕育出风格迥异的酒类与饮酒文化。

在抱炸村,不少人家也形成了酿酒的习惯。“我们就爱喝村里酿出的酒,和别的地方不一样。”陈运忠笑着说,虽然说不清不同所在,但总觉得抱炸河酿出的酒,口感更柔和。

水路是古人行旅的重要通途,文人墨客们沿着碧波一路行吟放歌,让舟楫间的情思与两岸山水一同流淌在诗行里。

于抱炸河,虽没有诗句传世,但河水畅通了运输之路,也让山上的木头顺着河流顺利下山,为贫苦的村民所用,也造就了当地爱用木头的习俗。

“用木头可以做鞋、做厨具、做耕地工具。我们的木头鞋,可漂亮了!”陈运忠说,做鞋的过程并不复杂,取香木为鞋底,用家里的碎布缠绕弯曲的铁皮就可为鞋面,用钉子将铁皮钉入鞋底,就成了一双鞋,走起路来,“咯咯”作响,轻快的声音令陈运忠至今难忘。

承水之泽,祭祀以报。抱炸村至今还保留祭祀的习俗,每到节日,村民们便杀猪、斟酒、献米,以此敬奉神明,感念庇佑。

如今,抱炸河的水依旧静静流淌,那些因水而生的文化,也如这河水般未曾断流——木头的形状仍在建筑与器物中延续,祭祀的香火依旧在节日里袅袅升起,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纽带,让每一位村民在触摸这些文化印记时,都能感受到血脉里那份与水共生的坚韧与温情。